第03章 揭谜关键 (第1/6页)

又是一个令人扫兴的早晨。吸毒之后的那股兴奋劲儿已经过去,但却留下了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脑袋里像灌满了铅似的,虽然睡意还留在惺松的睡眼之中,但是他心里明白,再继续躺下去也睡不着了。这真是一个昏昏沉沉的早晨。

恭平从床上爬起身来上厕所。他觉得自己神志很清醒,但走起路来却直摇晃,腿脚使不上劲,身体找不到平衡的感觉,这是吸毒之后留下的“后遗症”。

昨天夜里举行了狂欢聚会的同伴们仍然横七竖八地挤在被窝里呼呼大睡。他们虽然都是些还不满20岁的年轻人,但却因为吸毒成瘾、荒淫无度和营养失调,使得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他们一个个都像患有肝病似的,面色如土、脸部浮肿、皮肤干燥、眼圈发黑、嘴唇干裂、眼角沾着眼屎、嘴角淌着口水,睡在那里就好像是一群死猪。他们的那副尊容实在让人不敢恭维,根本无法使人相信他们是一帮还不到20岁的年轻人。恭平在那横七竖八躺着的人堆中,插着缝儿朝厕所走去。突然,他一脚狠狠地踩到了一个人的腿上。

那是个女孩子,被他踩了一脚,她痛楚地皱了皱眉头。将眼睛睁开一条缝,瞟了一眼,然后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她几乎是一丝不挂,尽管她的生活很放纵,但是她的身体却长得很健美。毯子仅仅盖住了她身体的一小部分,大部分都露在外面,她的胸部和腰部长得很丰满,在骨瘦如柴的男孩子中间,简直美得令人嫉妒。她是昨天夜里在快餐店刚刚结识的一位女孩子,在那横七竖八躺着的一堆人中间,另外还混有几张不太熟悉的面孔。

这些家伙都是昨天深夜在快餐店吸了毒之后,跳舞时凑到一起的。

这里是父母买给恭平作为“学习室”的公寓。恭平的父母与其说是对孩子溺爱,还不如说是对孩子放任自流。当恭平提出“在与家庭完全隔离的独立地方,可以好好用功学习”的时候,他的父母马上就拿出近2000万日元,给他买下了这幢位于杉并区一角的幽静公寓。

恭平把这里当作地下活动指挥部,连学校也不去,成天和一帮年龄相仿的“疯癫派”(聚集在东京新宿车站前及车站地下通道内,身着奇装异服吸毒的青少年流派)在一起寻欢作乐,他们在深夜茶馆和快餐店一玩就是一个通宵,凡是认识的家伙,碰上谁就拉上谁,领回自己的公寓,起劲儿地搞一些用安眠药进行吸毒的游戏,或狂热地举行淫乱的色情舞会。

房间里极其脏乱,简直让人为之目瞪口呆,根本无法相信世界上居然还会有地方肮脏、混乱到这种地步。

在厨房内的水池子里,餐具和方便食品的残羹剩饭堆积成了一座小山,苍蝇和小昆虫在那上面飞来飞去,室内到处都扔着脏兮兮的外套和贴身穿的内衣,其中还夹杂有吉他和唱片。

面对阳台的那间铺八张“榻榻米”的房间里,横七竖八地睡了一屋子的人。被褥和毛毯被弄得乱七八糟,女人的大腿和剪成“披头士”发型的脏乎乎的脑袋露在外面,看上去就好像是农田里的一堆萝卜和什么果实似的。揉成团的卫生纸、水果皮、装满了烟头的烟灰缸、安眠药的空盒子、可口可乐的空瓶以及避孕用具之类的物品,和杂乱无章的被褥枕头裹在一起。这一切都说明昨天夜里在这儿举行的狂欢聚会是多么的荒唐透顶。

房间里散发着一股股食物的馒味。本来就肮脏无比,再加上这密封性能完美无缺的房间里挤了男男女女八个人一起睡觉,所以空气已经污浊到了极点。恭平感到头昏脑胀并不仅仅是因为毒品所起的作用,也和他连续呼吸了一整夜的污浊空气有关系。

但是,那帮家伙却还是只顾酣睡不起。走进隔壁兼作餐室的厨房,情形比卧室更糟,化学灭火剂的空罐滚在地上,铺着地板的地面粘乎乎的,这里充满了一种与卧室截然不同的、刺鼻的特殊臭味。

恭平想起来了,昨天夜里他们从快餐店回来之后,又在这个地方玩了“灭火剂游戏”。

玩“灭火剂游戏”的建议一下子就得到了大家的赞同。大家都已经吸食了相当剂量的毒品,但是,他们的羞耻之心并不是因为毒品的作用才丢掉的,而是他们从一开始就根本不知羞耻二字为何物。他们4男4女八个人,把身上所穿的一切东西都脱下来扔到了一旁,然后蹲在了那间餐室兼厨房的地板上。

恭平敲着灭火器的喷嘴,朝着地上喷出了化学灭火剂的泡沫.屋里立刻就变成了一片泡沫的海洋。恭平随后又接连几次向屋里喷射灭火剂。在白色的泡沫之中,这些男男女女一边发出兴奋的尖叫,一边胡乱地调着情,这是他们集体演出的一出“泡沫舞”。

他们每个人的身上都沾满了泡沫,滑溜溜地怎么也抓不住。在泡沫之中,每个人的面孔与身体的特征都隐蔽了起来,根本分不清谁是谁,这真是一种新奇而又刺激的捉迷藏游戏。

恭平在泡沫中与几个女人发生了关系。由于吸毒、开快车和荒淫无度,变得迟钝了的性欲,受到了那种刺激,似乎觉醒了过来,灭火剂那火辣辣的刺激又进一步提高了他的性欲。

跟着作为这个“灭火剂游戏”的副产品,他们又玩起了自我感觉很有趣的“淋浴挤肉包子”游戏。游戏的玩法是,用沾满泡沫而变得粘乎乎的身体,在淋浴室里“挤肉包子”。狭窄的淋浴室里能装得下多少人就硬往里塞多少人,一直塞到人们转不开身的时候,再放凉水或浇热水。

无论浇多么烫的水,里面的人也无法躲避,虽然也会有人被烫伤,但那却会激起他们受虐的快感。

唉,恭平想昨天真是乱七八糟。

尽管他们的那些所作所为被别人称作是性解放或者放荡聚会,但是在他们之间却还有一些规矩,一起鬼混的伙伴也是比较固定的。他们对于在一起进行鬼混的对象究竟是何身份,大体上都比较了解。只有卖淫的女人,才会和素不相识的人乱搞,而他们瞧不起那些卖淫的疯癫女人,决不让她们加入自己的圈子。

即使偶尔有一些年轻的公司职员为了寻求一夜轻松欢乐而混进来,也不会有任何人去理睬他们。

但是,昨天却是碰上谁算谁。一起跟来的人,不论是男还是女,来者不拒,在那些横七竖八地挤在一起睡觉的人当中,有一些不认识的面孔,他们大概就是这样网罗来的家伙吧?他们一起在公寓中展开了昨夜那场狂宴……

恭平很清楚自己为什么要那样做的原因。那是因为昨天他和母亲一起在电视上露了面,他一想起自己当时的那副样子就恶心得直想呕吐。

“母与子的对话——‘迷惘的一代’的母子内心世界应该如何交流?”

用这种煞有介事的主题,面向全国播放的电视节目中,恭平扮演了一个模范儿子的形象,那是为了维护母亲的名声而进行的表演,不仅全国的观众和听众,就连母亲和父亲都被欺骗了。

“在恭平的家里,没有父母与子女之间隔阂的事情。尽管父母为了工作而忙得不可开交,尽管父母与孩子一起度过的时间很少,但是他们家在父母和子女之间,却经常进行着心灵的勾通。

“父母和子女之间的隔阂、父母与子女感情疏远的事情,在我们家是不可想象的。那是因为我们家的父母和子女之间有着根本的理解,即使在父母和子女之间,有时也有一些不能当面说出来的事情。在那种时候,我们就互相通信。尽管住在同一个家里,但还是互相写信。写信可以把用嘴说不出来的事情用笔写出来,我原以为自己很了解自己的孩子们,但是看了儿子和女儿写的信之后,我对藏在他们内心深处的未知领域是多么的吃惊啊!

“孩子们在成长的同时将会发生很大变化。虽然是自己的亲生骨肉,但他们将会变成与襁褓中的孩子完全不同的人。父母总是把孩子看作一个一成不变的人。我认为父母与孩子隔阂就产生于此。

“所谓从根本上去理解孩子,究竟是怎么回事呢?我认为,那就是对‘孩子在成长的过程中,将变成另一个人’这个问题进行不断的追踪。世界上的父母们不是都不太重视这种追踪吗?我写给孩子们的信,就是进行那种追踪的导弹。孩子们的成长很快,必须发射大量的导弹才行。”

恭平的眼前浮现出了母亲那张自作聪明的脸。她带着动人的微笑,以巧妙的讲话艺术大谈而特谈着那些再明白不过的事情。恭平的任务就是守在母亲的身旁,一本正经地与她一唱一和。母亲就凭着那种说教,被推崇为消除父母与子女之间隔阂的救世主。大众传播媒介的力量实在是可怕啊!

可是,恭平为什么要上那种电视呢?那是一种报复。母亲总是只注意外表,还在她被捧为新闻界的宠儿之前,年轻美丽的母亲就一个劲儿地对外故做姿态。

恭平虽然有母亲,但从他懂事的时候起,他的记忆之中就根本没有母亲。给他喂奶、换尿布,上了幼儿园之后接送,郊游时给他带盒饭等等,这一切都是上了年纪的女仆做的。母亲仅在开家长会或讲课观摩日等有许多人聚集的盛大仪式时,才带着一副母亲似的面孔出现,只有在那一天,她才会打扮得漂漂亮亮地来到学校。

她对于恭平来说,既是母亲,又不是母亲。她仅仅是生了恭平而已,但却从未尽过作为母亲的任何具体义务。她把孩子当作一种工具使用,从而一跃成为了新闻界的明星,这样一来,她那“虚有其表的母亲”的嘴脸就表现得更加彻底了。

尽管如此,恭平在年幼的时候,对那样一位母亲还是怀有一种敬畏之心的。她与别人家的母亲不同,在家里的时候,也打扮得漂漂亮亮,这曾让恭平觉得有些洋洋得意。

可是,随着年龄渐渐地长大,当他认清了母亲的真面目原来只不过是个好大喜功、空洞无物而又极端虚荣的人之后,就开始进行猛烈的反抗了。

成为最初导火线的是恭平上小学一年级时的一次郊游活动。那一天正好是母亲与有闲阶层无所事事的太太们相约去养老院进行慰问的日子。不凑巧的事偏偏却凑到了,老仆人也由于身体欠安而请了假。

母亲也不给恭平准备郊游时要带的盒饭,而是在一大堆衣服中左挑右拣,拿不定主意自己去养老院时究竟穿哪一件才好。等她把时间都白白浪费掉了之后,她才递给恭平一张1000日元钞票说:

“因为今天妈妈要去慰问可怜的老爷爷和老奶奶,所以恭平就将就一下吧!到了中午,就拿这个买盒饭吧!”

于是,恭平就只带着那么一张钞票去郊游了。因为背囊里空空的太不象样子了,他就把幼儿园赠送给他的心爱的布狗熊装了进去。

郊游的目的地是山里的一个池塘边。那个时候的1000日元抵得上现在的10000日元,但是在山里,什么东西也没有卖的。别人家的孩子们和陪伴着他们而来的家长一起,愉快地打开饭盒,吃了起来。可是,恭平却连壶水都没带。在他意识到肚子饿了之前,他的嗓子已经渴得快冒烟了。别人家陪孩子来的家长实在看不过去,就分了些饭团和茶水给他。但他不好意思被别人看见背囊里的东西,就离开了大家,独自一个人在池塘边吃了人家给的饭团,他嘴里塞满了饭团,泪水止不住地顺着脸颊往下淌。

恭平把背囊里装着布狗熊去郊游的“奇耻大辱”铭刻在心中,不肯忘怀,但母亲却好像老早就忘了这件事似的。不,不是忘了,而是她根本就不知道恭平曾把“狗熊”塞进背囊里去郊游这回事。她似乎认定给了孩子1000日元,就已经完成作母亲的责任了。但恭平觉得正是在那个时候,他才看清了自己母亲的真面目。

本来,父亲从一开始就等于没有,他成天都因为工作而东奔西走。自从他步入政界之后,虽然住在同一个家里,但却几乎连面也见不到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恭平和孤儿并没有多大的区别。

对于孤儿来说,当然也就不可能有什么父母与子女之间的隔阂。

恭平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孤儿,可是母亲却单方面地硬给自己强加了一个母亲的称号。她巧妙利用大众传播媒介,投机取巧地写了“母子对话”,并且由此摇身一变,成了“全国母亲的偶像”,这种事情实在是可笑到了极点!

那个偶像母亲的模范儿子同样也是偶像儿子,他们两个人是一种“同谋关系”。不过,母亲并没有意识到那母子偶像当中的一分子正以“出类拔萃”的“嬉皮士”自居,每天沉溺于安眠药和淫乱群交之中,如果这种事情暴露出去的话,母亲就会名声扫地。

不光是母亲,也许还会影响到父亲的政治生命,而这张王牌正攥在恭平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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