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特别刊

虽然娜塔莎不是太明白路西恩为什么突然这样严肃,但他对因果律的看法和坚定的态度,还是让她心中的莫名难受像是冰雪遇到了阳光般迅速消融了,任何事情都已经被注定好,完全无法改变的世界是最绝望最没有生气的世界。

感受着被握住的温暖,听着肃穆庄重的声音,性格开朗乐观的娜塔莎迅速恢复了本色,不再纠缠于这个话题,微笑道:“你打算创作一部歌剧送给我?”

“你怎么知道?”路西恩有些惊讶地道。

娜塔莎嘿嘿笑道:“我眼睛很锐利的,下午在你书房时瞄到了书架上的一部手稿,《女武神》,我想应该是送给我的。”

她对“女武神”这个称呼丝毫没有谦虚,理所当然地认为应该是自己。

路西恩轻轻叹了口气:“原本打算我生日那天请歌剧团来表演的,以纪念我们互相表白一周年,可这一年里为了萨尔德的事情,为了魔法议会和我们的未来,一直没有多余的时间创作,而且剧本比我想象的还艰难,音乐更是如此,到今天才完成了三分之一。”

虽然这是以地球上的作品为蓝本,但基本属于全新的长篇创作了,这让路西恩遇到了很多困难。

娜塔莎毫不介意地笑道:“没关系,可以等明年,后年,以及很多很多年。说到歌剧,我打算赞助伦塔特音乐家协会,鼓励音乐的发展,重新塑造一个音乐之都。”

她是真正热爱音乐的人,既然暂时无法回归阿尔托,那就让伦塔特也成为音乐的圣地。

“如果有空闲,我会指导一下伦塔特的音乐家。”此时的路西恩已经有底气说这样的话了,这次的《女武神》虽然创作艰难,却让自己真正地将学过的音乐知识融会贯通,不再是只会写钢琴小品和改编部分乐章的普通音乐家实力,差不多有了维克托老师的水准。

而这样的飞速进展是得益于灵魂图书馆内很多超前音乐知识的学习,得益于自身的努力和灵魂变强带来的思维速度提升。

夜晚的林荫道上,凉风清爽,娜塔莎深呼吸了一口,幽默地道:“那我先代表霍尔姆王国的音乐家感谢大师您,如果不介意,我想让你的乔尔叔叔进入协会,将阿尔托的音乐潮流和最新发展传到这边。”

光靠走私过来的《音乐评论》和《交响乐导报》等,显然只能展现最上层的东西,无法让音乐家们学到真正的基础。

“我当然不介意,只要乔尔叔叔自己愿意。”这几年的通讯里,路西恩从娜塔莎口中知道,在最初贵族生活带来的兴奋后,乔尔重新开始了音乐的学习,非常刻苦,完全不像一位中年人。

娜塔莎看了路西恩一眼,银紫双眸隐含笑意:“我说这个话题就是想问问你,什么时候去见见你的乔尔叔叔他们,教会已经撤走,应该没有别的危险了。暗中保护他们的情报人员也汇报,在奥秘之声的熏陶下,在周围便捷炼金物品提供的享受下,他们对魔法师和神职人员的观点有了明显变化,应该不会出现过激的反应,而且,他们心里面应该还是想念你的,为了知道你的消息,常常熬夜收听完全不懂的‘世界真实’频道。”

听着娜塔莎简单的描述,路西恩心中忽然充满了感慨和温暖,自己来到这个世界才八年多,却好像已经过了一生,经历了无数事情,于是声音低沉地道:“我这几天就去。”

“高兴起来,这种事情应该高兴起来。”娜塔莎好玩地做着鼓舞和冲锋的手势,顺便转移了话题,“大音乐家先生,这几年有没有什么变革性的音乐理念?你一向是以颠覆性著称的,好几年没有创新变革的作品真是让人不习惯。”

路西恩笑着看向她:“怎么会没有,我将音乐创作和数理联系起来了。”

“诶?音乐创作和数理?这怎么能联系得起来?”娜塔莎惊讶地道,音乐是充满自由奔放思绪的国度,而数理则是最严谨最束缚的领域,它们怎么能放在一起?又不是十二平均律这种划分性、概念性的东西,是创作啊!

路西恩呵呵笑道:“所以是颠覆性的,放弃传统的各种结构因素,比如主题、音乐逻辑、音乐动机、乐句、乐段等,将实质性的要素,如节奏、力度、音符密度、音色等作为参数,用数学的排列组合编成序列,然后按照这样的规定创作。”

“这似乎太冰冷了……但很有趣,不知道效果怎样?”娜塔莎知道这不会是主流,本身又是勇于尝试的人,加上心目中路西恩的地位,自然没什么抵触。

说完,她又感叹了一句:“这真是奥术师的思维!”

“回去给你欣赏一些小作品。”这是路西恩转换思维、放松大脑时的序列音乐作品,以后还能让它在电子音乐中得到应用。

“好,如果好听,你今晚就熬夜教我一下!”娜塔莎兴致勃勃地道。

路西恩故意歪曲了她的意思,打趣道:“熬夜?你似乎在逃避什么?”

“哪有?我是逃避的人吗!”

※※※

第二天,送娜塔莎离开后,路西恩脚步轻快地回到了原子研究所,很多实验需要验证。

“路西恩,气色不错啊!”拉扎尔一副我懂的模样,手中拿着一本期刊。

“《奥术》提前发行了?”路西恩看封面很像,可最高评议团会议时只要求期刊封面登载自己成为大奥术师的消息,没要求它们提前这么多天发行。

海蒂还在为昨天多出的任务烦恼,怏怏地道:“老师,这是《奥术》的特别刊。中子的发现让新炼金术得到了证实,他们为了庆祝这个改变时代的理论体系,专门做了这一期特别刊,里面收录了过去一年多的论文,包括新炼金术各种预言的证实,相关的部分实验。”

“……还有对新炼金术不完善的地方提出的一些疑问。”安尼克沉默了一下道。

斯普林特则有些愤怒:“老师早就说过新炼金术只是一个框架,不少问题尚未解决,他们为什么还在特别刊上将问题收集起来?为什么不能等到下个月正刊再发行?总感觉是在质疑老师您的新炼金术。”

“这有什么?任何理论都是在饱受质疑中完善和坚固的,如果没有质疑,我反而会不安,再说,新炼金术确实还有很多问题没能解决,比如不能准确描述有多个电子的原子结构,比如只能预言谱线的频率,对它的强度、宽度等无能为力。”路西恩明白新炼金术当前模型的局限,心态很好地道。

卡特里娜点了点头:“老师您说的这些问题,期刊上都有。”

路西恩伸手接过《奥术》,发现深黑色封面上的银白璀璨线条构成了几排文字,最上面是两个单词:“奥术”,下面三排是“824年7月,为庆祝新炼金术的成立和祝贺路西恩·伊文斯阁下获得大奥术师头衔,特发行此刊。”

扉页上是道格拉斯写的论文补充意见:“毫无疑问,新炼金术获得了辉煌的胜利,极大地改变了我们的时代,将永远被奥术师们铭记,我建议补充奖励奥术积分一万五千,奥术点五十万。”

而在他的后面是当初两位审核委员的意见,拉文第和普拉多合写了一句话:“现在,我们可以将之前审核意见里的赞誉完全地加在路西恩·伊文斯阁下的身上了。”

最后则是《奥术》期刊总编德鲁蒙德代表整个期刊书写的话语:“这段时间以来,新炼金术就像无可阻挡的洪水席卷了整个议会,每一个现象的发现,每一个实验结果的得出,都与它的‘预言’非常吻合。”

“它已经成为元素和炼金领域的最高法典,是打开造物大门的奥秘之匙,使炼金不再是没有理论指导的妄想。”

“通过新炼金术和广义相对论,我仿佛看到了一个黄金时代的来临,这不仅是能够真正创造黄金、创造物质的时代,而且是奥术和魔法蓬勃发展,快速变化,人才涌现的时代。”

“五十万奥术点……真不错。”路西恩赞叹了一句,奥术积分对自己已经没有用处了,可奥术点却能换取传奇魔法和传奇等级的仪式(一百万个奥术点一个传奇魔法),这是金塔勒无法取代的优势。

正式内容里,前半部是之前已经刊行过的论文,比如尤里斯安对强磁场下谱线分裂现象的发现和解释等,后半部则集中了之前不受人重视的对新炼金术的质疑,包括费尔南多提出的外层电子排布问题,海瑟薇提出的强加量子化能级和轨道的问题,克劳斯提出的只能解释一个电子结构的问题……几乎所有元素和炼金领域的领导者,都在表达了对新炼金术的看重和支持后,谨慎地提出了各种疑问。

看着众多的问题,路西恩微笑对还有点愤愤不平的斯普林特道:“生气有什么用?提出自己的想法来解决这些问题才是应该做的,我希望你们都真正地开始奥术的研究,从回答这些问题开始。错误了不要紧,怕的是没有胆量加入讨论,你们思维活跃,不受拘束,说不定真能提供我们没想过的思路来解决问题。”

“是,老师!”听到老师的鼓励,斯普林特最先回答,桀骜的眼神里充满斗志。

安尼克、海蒂等人也变得激动,加入大奥术师、传奇魔法师、高阶奥术师们对新炼金术的讨论和争执,想想就让人兴奋。

※※※

傍晚,路西恩出现在了伦塔特贵族区,看了看约翰家灯火通明的别墅后,深吸了一口气,大步走到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