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失去的代价 (第1/2页)

柳诵今早起来,现往常这个时候肯定会在的那些巡街的士兵都不见了踪影,而那些喜欢到处手欠的叛乱官员也不见了踪影。她的心中顿时有股不祥的预感。

她当机立断地关上了门,再度插好了门栓。

今天这个不安的感觉让她想起了多年以前,朝廷的军队护着那吓得话都说不出来的皇帝,匆匆地往东逃离。那个本应该守护这里的君王,本应该坐镇天下的君父,却在那一刻抛弃了他们。

也有不少人跟着皇帝的脚步也往东边逃去,至少其他地方都兵荒马乱的,在皇帝的身边至少会安全一些。

但是那些人却始终赶不及皇帝逃跑的脚步,一路上生灵涂炭,所以不少人死在了逃亡的路上。

柳诵没有跟着皇帝离开长安,她有不得不留在这里的理由。

柳诵自小定亲的对象,窦德江的墓地在这里。

因为他的墓在这里,所以她要留在这里守护着他的坟墓。

窦德江和她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他们感情深厚,双方父母也理所当然地接受了他们。他们不久便顺理成章地订了亲,可是就在前不久,窦德江在阻止一个藩镇军官对柳诵的调戏之时,被那几个恼羞成怒的军官当街乱刀砍死。

这事当时闹上了朝廷,引了一阵各种口水官司和政治风波。但是对柳诵来说,这却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天崩地裂。本以为是今后可以一起度过漫长而又短暂人生的未婚夫在一瞬间失去了性命,而杀死他的那些人却是一脸恶心的笑容,流着口水向她走了过来。

这一幕至今还出现在她的噩梦里,哪怕现在那个想要伤害她的、想要保护她的双方都已经不存在在这个世上的任何地方。而她的未婚夫倒在初春那潮湿的泥地里,然后又躺进了朝廷隆重赐予的上好材质的棺材里,在许多人的注视之下被安然下葬。

朝廷那时候是想对抗藩镇的,所以对于那些不轨的士兵,那些大官们看着宝座之上的皇帝脸色,硬是给判了个处斩。当然,如果那时候皇帝想搞绥靖的话,那些大官也会顺着他的意思,给不了了之吧。

那时候的皇帝还是个血气方刚的青年人,对于这种公然挑战中央政权权威的行径是不可容忍的。他一听闻这个消息就让当时的宰相,那些中书省的大臣们全权处理此事。

能当上中书宰相的人都是人精,最会揣测上意,顿时就将这个案子办成了铁案。然后当街杀人的那几个藩镇兵士便于三天后在街市上正法。

皇帝高兴了,柳诵也觉得沉冤得雪。可是嚣张的藩镇却觉得那是在打他的脸,然后又生了孙尚食的上菜事件,皇帝之前又否了某个强藩的世袭要求,所以他们才一起集结起来,气势汹汹地要造反。

然后皇帝这才现,原来自己屁股之下的皇位是如此摇摇欲坠。他的几位祖先将内重外轻的模式一下变成了外重内轻,所造成的直接后果就是如今的局面。直接听从皇帝的军队根本打不过这些藩镇军,再加上太监的故意隐瞒军情,导致兵临城下才知道事态的严重。

皇帝只有匆匆收拾东西,带着自己的老婆孩子,还有亲近的大臣宗室,在一队匆忙聚集起来的军队护送下,往洛阳方向逃去。

柳诵不知道皇帝当时的心情,是想起了嬴胡亥,还是唐代宗了呢?或许两者都有。

然后就是王卞将军的军队和叛军的战斗。

但是被皇帝抛弃的都城,这个长安就在皇帝离开的那一刻起,变成了黑暗的死城。那些叛军占领长安之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烧杀抢掠。

这些人不事生产,只会破坏,他们的眼中只有掠夺和破坏、杀戮,还有所谓的报复。因此,这座城从未真正顺从于他们。就像很久以前,他们也没有顺从于项羽一样。

叛军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占领长安之后,他们就开始了内讧。有人说要继续向东,杀掉皇帝,然后裂土而治;有人说只要抢劫完关中的财富,烧掉这座城之后就回到老家;也有人说要和皇帝谈判,要求他答应他们的各种要求……

但是谁也说服不了谁,然后这些节度使联军就在城里展开了内斗。在内斗的过程中,他们杀死了不少平民百姓,可是在这些人眼中,平民百姓的生命根本没有他们的一根头重要,死个把人根本就不算什么。

当然他们一进城就将留在城里的皇室成员给屠了个干净,不管远支还是近宗,一个不留。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一点,他们已经断绝了和谈的最后一丝退路。

城外有重兵围困,城内的内斗却是不停。

这座城的控制者也随着内斗的情况而随之改变。但是不管控制这座城池的人如何变化,这座城池的人民总是活的胆战心惊。

柳诵因为是那起行凶事件的原因所在,所以占领长安的叛军对她没有什么好脸色。她在某个节度使控制长安的时候,还被拉进妓馆去劳军。那段记忆成了柳诵并不想去回忆的往事。在城外的围困愈严重,城内的缺粮越来越厉害的时候,她才好不容易找了个机会逃了出来,易了容,在酒肆卖酒为生。

在粮食匮乏的长安卖酒,这可是件不大不小的事。往大了说,酿酒需要粮食,但是你却用可以给军士吃的粮食拿去酿了酒,这是存何居心?往小了说,现在这个世道,谁不喝酒?哪怕是小小的一名军士也是要喝酒的。

所以很多叛军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然他们没有认出面前的这个女人曾经是他们侮辱的对象。

不过这些人总是喜欢到处手欠,动不动就顺手牵羊是常态,有的人则喜欢对她上下其手。乱世中一个女子的生存总是那么艰难,她无法拒绝。因为现在没有人能够保护她了,不管是死去的未婚夫,还是远在千里之外的皇帝。他们都和她处在两个世界里,两个和她现在生活的完全不同的世界。

无数的士兵在街道上巡逻,占领城池的军头拉了不少人去修城墙。但是谁都知道,表面上说是修城墙,实际上是充当战争的炮灰。那些军头是不会派他们的兵士去和外面的朝廷军硬碰硬,唯一可以利用的,当然是城内的平民百姓了。

反正这些人不是他们的亲人,是可以用完就扔的弃子。城外那些军队杀死他们也是消耗兵器箭镞。

但是这些情况在今天却完全没有见到,柳诵想起了昨天夜里她隐隐约约听到的轰鸣之声。然后有喊打喊杀的声响依稀传来。

难不成,城外的朝廷兵马打进城了不成?

她不知道,又不敢出门去打探消息。之前那些节度使们相互内斗可是死了不少城内百姓呢。以至于现在长安市民一听到有喊打喊杀的声音便钻回自己的家门,等待恢复平静。

当然如果有军士冲进屋内抢劫,那就是你运气不好。柳诵赶紧往楼上跑,悄悄地把紧闭的窗子推开一条缝,窥探外面的情况。

对面的人家似乎也是门窗紧闭,街上没有一个人,昨天晚上那些沿街摆摊的推车早已被不知是什么人推倒侧翻在地。隔壁卖面饼的铺子的门是半开的,但是里面没有人进出。斜插在门上的旗子也破了一半。柳诵想起开面饼铺子的那对老夫妇,心想他们应该肯定是出事了。

毕竟街坊邻居,出了情况肯定要去看看。她打定主意,鼓起勇气又回到了一楼。打开门小心确认一下周围的情况,然后便小心翼翼地走出门。

短短的街道以前只需几步路便可走到,但是今天柳诵却觉得特别漫长。她东张西望地谨慎走到面饼铺子旁边,小心地看向那半掩着的店铺内部情况。

店里有一股奇怪的味道,柳诵捂住鼻子,小心地走进铺子。

店里的男主人面朝下地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柳诵蹲下身,试着去探他的鼻息,现这个年逾古稀的老人早已浑身冰凉,显然是断气了很久。

她小心地越过这位老人的遗体,往铺子深处走去。她不知道这里生了什么,但是这一切都透露出了诡异。

强盗?

不太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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