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大雨⑥ (第1/2页)

“她的肚子越来越明显，最后根本瞒不住了。这并不是单纯胖就能掩盖过去的问题，最后老鸨终于现了问题所在。”

“她很生气，不过毕竟离小涟的预定生产日期没多久了，所以她就只是骂骂咧咧，准备等孩子一生下来就送到专门的收养院去。可是她没有料到，小涟早就预料到这种情况，并和我达成了一笔交易。”

玉莲说到这里便站了起来，她慢慢地走到那个裹着布毯子的人影边上。小涟看起来像是在那香气的安抚下睡着了，背对着玉莲，蜷缩在布毯里一动不动。

玉莲戴着面罩，崔琰只能看到她露在外面的一双暗褐色的眼睛。此刻那双眼睛是看着躺在地上的小涟，她目光幽沉，看不出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她是个聪明人，知道这件事绝对瞒不过其他人的眼睛。毕竟可以告密的人太多太多了，你不知道周围有谁是可以值得信任托付的。索性就都不告诉，谁也不说，有人问起来，就只说自己胖了。不过那时候她正和老鸨商量着沽名钓誉，在此期间她完全不出来露面。”

“因为她的计划看起来很不错，可实行性高，鸨母就答应让她放手一试。”

玉莲双脚在青石地面上一旋，整个人便转过身来。她目光灼灼地看着眼前坐立不安的男子，缓缓绽放出一个意味不明，但是绝对并不是什么好事。

“你觉得这个计划会成功吗？”

玉莲绕着崔琰走了一圈。虽然崔琰已经快四十岁了，但是在比他年轻的玉莲面前还是觉得十分窘迫。毕竟玉莲是在花街长大，对于怎么逗弄一个人都是有十足的经验的。崔琰在自己的祖父出事之后，又被自己的母亲整天数落，已经不会应付异性了。

而且因为他的祖父出事的时候正值他的说亲的时机，本来因为家世败落已经没有多少世家女子愿意嫁过来了。这时又出了这事，不仅没有钱，还背上了一屁股债。这不管是谁都不会愿意成为他的妻子的，更何况他的母亲又死要面子，说娶妻必须是要高门世家的女子才配得上他们开国元勋的地位。这下更没有人上门说媒了，所以崔琰到目前都没有娶妻。

有人说了，娶妻并不耽误他纳妾啊！可是不管娶妻还是纳妾都是要花钱的，他家现在早已是债台高筑，根本拿不出钱来。他的母亲还期望他能娶一位有着大量嫁妆的夫人来帮助自家度过难关，但是有哪个有钱又有家室的人会看得上现在的崔琰？何况他整天小偷小摸不务正业，还动不动和人打架（当然打不过他就溜号了，柿子也只敢捡软的捏），这样根本没人看好他。

如果他有一副好相貌就算了，但是可惜崔琰没有。

“……”

对于玉莲的问题，崔琰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玉莲等了一阵子，见他还是一个字都不出来，也没继续为难他。

“就结果而言，是成功的。”

“你见过有人故意在一样东西上市之前就拼命有人为之疯狂地宣传吗？就算上市之后，也搞限定人数，这种一传十，十传百的情况会引更多人好奇前来。所以小涟做的就是这种情况的变体。”

“她是那种文人骚客最喜欢的才女，书法也好。之前陪过那些人出游，也赢得了不少才名。这次计划里，由她公开向天下文人雅士进行挑战。”

玉莲抓了抓头，眉眼弯弯。

“因为我也不是什么有才情的人。我对诗文什么都不感兴趣，不过这次盛会我还是有所了解的。毕竟我的医馆也开在花街上，这条街的人，不管男人、女人、老人、小孩、穷的、富的、高贵的、低贱的，都会光顾我的药铺。所以我的消息还算灵通。”

不过她后面又得意地加上了一句。

“不过我也经常出去看热闹就是了。如果你之后有空，也欢迎来我的小医馆，不，药铺来坐坐，不会收你很贵的价格，你要什么药都可以弄到。当然，不死药除外。”

玉莲说到这里，又十分夸张地锤了一下自己的手掌心。

“哎呀呀，反正你等下就要去我的药铺做客了，这些话……算了，反正说了总比没说好，你说对吗？”

她又看了崔琰一眼，这种自说自话的絮絮叨叨让崔琰觉得她不太正常。不过他又不敢惹怒她，因为对方如果再次点燃那种香气他就完了。这么近的距离会让之前好不容易戒除的毒瘾又会重新复的。

崔琰只得点了点头。

“你说会帮我完全戒除毒瘾的。”

玉莲听到这句话之后又眉眼弯弯，虽然隔着面罩看不清她的表情，不过崔琰就是觉得她在笑。

“啊，对。我是这么说过。我刚刚说到哪儿了？啊，小涟弄了一个盛大的挑战会。虽然我是不知道那有什么意思啦，不过有些男人就是喜欢这个调调，什么解语花啊、红袖添香啊，但是不得不承认，当时的人很多。”

“多到整座洛阳都万人空巷的地步，都快比得上群芳榜评选了。所以那些背后的大人物就一合计，就直接让群芳榜提前开展了。”

“群芳榜可是花街最可以敛财的活动了，什么评选、拉票、送花、打榜……各种名目花样繁多。本来小涟和当时文人的擂台不过就是她所在的花楼比较红火起来，其余青楼就开始眼红，你看雨雾馆的那个月娘，不是也开始趁机推动了群芳榜，她自己还一跃成前几位呢。”

“哎呀呀，不过那些勾心斗角我是不懂啦。不过也要感谢我母亲，把我扔到了药铺，让我成为了一名医女，否则我也是和她们一样，过着没有未来的生活。”

崔琰觉得，反正自己也和她约定好了，看这个人对实验和药物如此热衷，又舍得自己亲自下场拉拢别人做实验体的情况，应该是不会对自己珍贵的试验品做出什么奇怪的行为。于是他就大起胆子问她。

“我觉得在这里做医女也是没有什么未来的。”

玉莲的确如他所想的那样，没有生气，她反而耐心地回答了这个疑惑。她背着双手，这次是绕着躺在地上的小涟走了一圈，又回到了之前放牌位的那个桌前坐了下来。

“是的。这里是花街，在这里生活的人，没有一个拥有未来。不管是谁。但是我比她们多了一门手艺，就是医术。不管我变成怎样，哪怕是成为了皱巴巴的老太婆，也还是不愁吃穿，因为是人总是会有各种病痛，所以这就有了大夫。可是青楼的娼妇就不一样了。她们其实是在吃青春饭，其实不仅仅是她们，其他的人，比如那些拉皮条的也都是这样。”

“而且娼妇更容易得病，她们一般活不了多久。忍受着病痛也要不得不去营业，一些歌舞表演反而会更加轻松。但是一些男人就是喜欢这种神秘感，你越吊着他，他就越好奇，越有征服心。”

“小涟就是凭借这个度过了好几个月，直到被老鸨现。但是，正如她所料，最后小涟的接生还是找到了我。”

玉莲故意向他挤了挤眼，在花街长大的女子举动都比较轻佻，这个医女也不例外。

“别一副怀疑的眼神，我可是这里唯一比较靠谱的医女了。当然也知道不少秘辛。”

“我们这行的规矩，想要活下来，就别多问，也别多说，干好差事就可以了。所以我就二话不多说，给小涟接了生。厉害的医女就是什么医术都要尝试一遍，当然也包括接生了。这里可没有什么稳婆。”

“小涟的分娩过程还算一般，没有很顺利，也没有那种保大人还是保孩子的狗血情节生。当然，我这么厉害的医女怎么可能让这种事情生呢？孩子生下来，是个女孩。这时候小涟早因为用力过多而疲劳地陷入了睡眠之中，根本没有看她的女儿一眼。老鸨打算将这个孩子送到收养院去，被我拦下了。”

“并不是所有的娼妇都可以抚育自己的孩子。毕竟她们的人生自由都是被严格控制的，怎么能有时间去带孩子呢，何况花楼里的仆役也都不是特别闲的。所以那些意外怀孕的娼妇们生下的孩子一般都会被送到收养院去，这里是这背后的大人物专门养育娼妇之子的地方。男的就是之后的仆役，更出色的还会直接成为背后大人物的臂膀，女的就是继续在花街接客了。我小时候差点也要被送过去，还好当时的医官拦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