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頁

他語氣中的委屈一句比一句明晰,都不用明說,直接朝著姜白野砸過來。

難怪他剛才在籃球賽里願意頂上來,姜白野的喉結滾了下,眼底的情緒翻滾,晦暗難明,想到周衡鈺在比賽里被郝毅針對,又為自己受傷的事情,心中的愧疚蔓延開來,幾乎填滿了整個胸腔。

見周衡鈺不管不顧地挪動著他的傷腿,姜白野乾脆堵在他的床邊,攔下了他的動作,自暴自棄地開口:「沒,你沒想多。」

周衡鈺的動作停住,眼裡的光芒細碎,有些受寵若驚地看著他。

姜白野被這樣的目光盯得一怔,語氣僵硬,繼續補充道:「我的確,想……呃,和你做朋友。」

「你沒自作多情,還有,剛才的事情,謝謝你。」一口氣說完,姜白野的耳根子通紅,臉頸側都染上了一層薄粉。對方的傷畢竟是因為幫他,姜白野思考了一下,補充道:「如果你的身體不舒服的話,可以隨時來找我,我會對你負責的。」

窗外的梧桐葉一層疊著一層,濃蔭翠綠之間發出陣陣聒噪的蟬鳴,甚至蓋過了校醫室里風扇的聲音。

潮悶的空氣夾雜著熱浪,兩人各懷心思,暗流涌動的氛圍之下,不知誰先抬起眼。

四目相對,視線相撞,周衡鈺眸底的暗色翻滾,喉結滾了一下,劃出一道鋒銳的弧度:「那我們現在是朋友嗎?」

姜白野無語地瞥了他一眼,發現他說周衡鈺是個事兒逼真沒說錯。

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他就沒見過誰對這種事情還要打破砂鍋問到底。

但迫於眼下的情形,他無奈地點了點頭,還是順著對方的意思,出聲安撫:「是,我們是朋友。所以,周衡鈺,你還要賴在這張床上多久?」

剛才是擔心他硬要下床傷到自己,現在話都挑明了,情況就不一樣了。

這第二節課都快下了,姜白野人還沒回去,等崔喜軍來查紀律的時候發現他不在,中午答應的那份兩千字檢討字數還得再漲。

他可不想平白無故受那個罪。

想到這裡,他看向周衡鈺那條受傷的腿,卻發現他的褲腿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放了下來,遮擋住了那一截清瘦的腳腕。

見他催促,周衡鈺也沒再扭捏,利落翻身下了床。隨後將自己身上的襯衫褶皺撫平,直到渾身上下沒有一處散亂,才朝著姜白野伸出手:「可以再扶我一下嗎?」

口吻自然的不能再自然,語氣格外熟稔。

姜白野對他這股自來熟的模樣十分不能理解,往後退了一步,保持在一個合適的社交距離後,不客氣地提醒他:「校醫室到操場有一千五百米的距離,但離我們班一共就四百米不到,我覺得你自己完全可以靠自己走回去。」

剛才扶他,是因為不確定他的傷勢,擔心周衡鈺一個人行動再受其他的什麼傷,但現在,只是崴到腳的話,那就壓根不需要他攙著周衡鈺走了。

再說了,他的傷勢看起來都沒有宋臣年的嚴重,宋臣年怕丟人,剛剛都是靠自己一步一步蹦回去的,周衡鈺一個人回去,姜白野表示十分放心。

思及此,他快樂地轉身,拍了下沾灰的褲子,就要一個人飛奔回教室。

但還沒等他成功邁出步子,周衡鈺就在一瞬間突地鉗住了他的手腕,動作看著漫不經心,力度卻不小,姜白野一時間都沒能甩開。

他轉身看他,眉眼間有些不耐煩:「還要幹什麼?」

周衡鈺垂下眼,冷冽的眉眼染上幾分脆弱,又恢復了那副弱不禁風的模樣:「你剛剛說好了要對我負責的,更何況我現在還是你的好朋友。」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姜白野總覺得周衡鈺有意無意的加重了「好朋友」的語氣。

他這麼想著,對面的周衡鈺又低了聲音,嗓音沙沙啞啞的,溫熱的氣息震在姜白野的耳廓:「就牽一下手,好不好。」

靠……

姜白野偏過頭,揉了下發麻耳朵,在心中腹誹,剛剛不是說扶一下嗎,怎麼又變成牽了?

這人慣會得寸進尺。

察覺到姜白野的不自在,周衡鈺抬起眼,眼底浮出散漫的笑意,慢悠悠補充道:「你和我一起回去,被任課老師看到了還能免一頓說教,而且下節自習課,崔主任肯定會來逮你。」

一句話直接拿捏住了姜白野的命脈。

想到崔喜軍,姜白野頭疼地撫了下額,不情不願地伸出手,攬了周衡鈺的手臂。

兩人的距離一下子貼的極近,皮膚相貼,四肢相撞,姜白野無端覺得臉熱,只好岔開話題糾正他的用詞:「這叫攙扶,不叫牽手,你中文怎麼學的,用的詞亂七八糟。」

姜白野的手要比自己的手小上一圈,細瘦的指節搭在他的手臂上,關節浮出很淡的粉,有種精緻的脆弱感。

周衡鈺偏過頭,細碎的劉海擋住彎起的眉眼,露出得逞的笑。

他的視線不經意掃過姜白野,看到他垂眼認真的模樣,漫不經心地收回眼神,刻意將自身的重量放到「傷腳」之上,好減輕一點姜白野的負擔,隨即散漫開口:「哦——是嗎,我中文不太好,還要請你多教教我。」

「我的好朋友。」

一個再普通不過的稱呼,被周衡鈺用低長的調子說出來,莫名多了幾分繾綣溫柔。

姜白野的狐狸眼眨巴了兩下,扒拉了下自己耳側的碎發,試圖遮擋住那側蒸騰的熱意。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