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祸起萧墙(上)

在广袤的武陵山区,有一座山唤作“九面山”,有一条河谓之“大酉河”。九面山高耸入云,九个赤裸裸的白崖断面险峻无比,就像天神用神斧劈开的一般,大酉河弯弯曲曲,自北向南、自西向东紧紧围绕九面山奔腾,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山河相依。倘若从万米高空俯瞰,九面山仿佛一条巨舰行进在浩浩荡荡的武陵山区,大酉河则恰似一条手臂紧紧揽起九面山,在一处名曰“迁陵”的小镇上邂逅,擦出爱的火花,孕育出丰富的秦文化。

九面山顶,一神一魔静静躺卧。从迁陵仰望,只见一张脸惟妙惟肖,恰似一个女人以九面山为床,昂向天,浓密的长,舒缓的额头,高挺的鼻梁,微翘的嘴巴,丰满的胸乳,特别是那一丛睫毛画龙点睛,从远处观望,这张脸分明就是迁陵女神。

在迁陵女神左旁不远处,还有一张比女神小很多的脸。如果说迁陵女神的脸庞慈祥而美丽,那这张小脸就略带狰狞。从九面山半腰望向太阳落下的地方,只见一只弯曲上翘的鼻梁直勾勾地朝天,一只眼睛死死盯着天幕,仿佛含着太多怨气,活生生便是“金角大王”。

庆幸的是,女神的面庞身躯比金角大王的脸大多了,否则在神魔共存的时代,魔王的力量出了神灵的力量,岂不要天下大乱、生灵涂炭?

九面山底,大酉河畔,一座仿秦汉风格的建筑拔地而起,背靠九面山面朝大酉河,主体建筑岿然不动,左右两阙井然有序,主体建筑仿佛恢弘的阿房宫殿,其他附属建筑从中轴线向两边分散,整体布局自有一股巍然气势。前面广场气魄宏大,周边尽是些枝叶婆娑 、树干参天的老古树,当风吹过之际,广场周边呼呼声响,就像海洋上汹涌的波浪。

最奇的当属主体建筑大门上的匾额,七个金碧辉煌的秦代隶书夺人眼球,只见“迁陵秦牍研究院”高高悬挂,向世人宣示着这座建筑的身份——它专为陈列展览“迁陵秦牍”而生!

迁陵秦牍是秦代木牍,很多年前出土于大酉河畔的迁陵,据说当年出土了一万七千多枚,大部分是杉木材质,由隶体墨书写就,性质定为大秦帝国下辖洞庭郡迁陵县的官府档案副本,主要内容包括迁陵县的方方面面,政治、经济、文化、农业、手工业、户籍管理、社会治安等等。这批简牍为人们认识大秦帝国提供了一把钥匙,人们以此而窥一斑而知全豹。

很多年过去了,迁陵秦牍正静静躺在迁陵秦牍研究院的展柜中,它们和在这儿的工作人员不知道,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适时整个武陵山区将天昏地暗,而拯救这个世界的力量源泉只不过是在这些简牍的方寸之间而已。

这是一个热闹的午后,阳光明媚,绿树成荫,鸟语花香,清爽宜人。一列列旅游大巴停靠在停车场,游人如织,大家都趁着这个假期从五湖四海赶来,只为一睹秦牍芳容。

人群攒动,人声嘈杂,迁陵秦牍研究院的掌门人周明祥一如往常在院里值班,他最担心的就是假期期间秦牍的安全。

这天,周明祥在研究院广场来回穿梭,若非胸前佩戴的工作牌,他只与普通游人无异。自从担任迁陵秦牍研究院的掌门人以来,周明祥兢兢业业,任劳任怨,他常对属下说道“研究院就是我们的家,只有我们的家好了大家才会好。”

周明祥满意地瞧着前来参观的人群,这些游客有小孩有大人,有男人有女人,甚至还有操着不同语言的歪果仁。周明祥心中舒坦极了,就像今天的好天气,他知道自己十几年的坚守迎来了开花结果的丰收季节,在之前历任院长的努力展下,在自己锲而不舍的坚守下,迁陵秦牍研究院已于三年前成功申报了国际一级研究院。

除此之外,研究院的人才引进已经开展地如火如荼,清京、北华等高校与学术研究机构纷纷与研究院签订了合作协议,每年会派遣相关专业的教授、博士等高学历人才前来迁陵小镇搞秦汉学术研究。

与其同时,有关配套设施也应运而生,“聚贤院”建起来了,“秦牍舍”建起来了,“藏书阁”也建起来了,小小迁陵俨然成了秦汉学术研究的研究中心。聚贤院中人才荟萃,秦牍舍里排列有序,藏书阁内汗牛充栋,整个研究院上下都洋溢着一种浓浓的学术氛围,仿佛高校校园一般。

周明祥看上去约莫五十出头,身材干练,目光如炬,听说之前他是部队出生,养成了部队里雷厉风行的性子,就像当年的李云龙,是一个既能干事也能惹事儿的主。上面对他又爱又恨,爱他的人爱的入骨,恨他的人恨的牙痒痒。周明祥常常念叨“既然上面相信我,把我放在这个位置上,不干点儿实事怎么成?”

人潮涌动,今天的客流量是周明祥这么多年来看见最多的一次,只见他拿起手机吩咐道“杨主任,今天人多,注意文物安全。”

手机那头郑重道“院长您放心,今天院里全体保安人员都在值班,一定不会出问题。”

周明祥又拨通一个电话道“蒋主任,你让普通话讲解员、英语讲解员、日语讲解员、韩语讲解员都要待岗就位,看样子今天外国友人比较多,千万不能接待失误。”

周明祥仍在心头盘算着注意事项,脑子里一遍遍筛过可能出现的情况,以及相应的应对措施。

这时,一个满头银丝的老者走过来,笑道“昨天我们的会议部署已经安排妥当了,你不必担心。”

周明祥也笑道“赵老师,我心里仍觉不踏实,总觉得会有个事儿。”

那叫赵老师的老头年轻时就在研究院上班,凭借着学术研究评上了研究员。原本他多次都有机会离开,可他总会对前来劝他的人说道“迁陵秦牍,迁陵秦牍,不在迁陵这个地方研究出点儿名堂出来,其余都是冒牌货嘛,就算大家在别的地方也能搞出学术成果,可毕竟不是在迁陵生根芽的嘛,你看看兰州牛肉面,出了兰州竟被人叫成了兰州拉面,啥玩意儿嘛?!”

赵老师原名赵慕寅,意取羡慕崇拜“陈寅恪”之意,在他心里,陈寅恪的学术研究如果只排第二就没人敢排第一了。当然,王国维也是一代学术大师,可在赵老师眼中,陈寅恪的研究风格更让他折服。

就这样,赵慕恪老师在迁陵秦牍研究院一待就是大半辈子,用他自己的话说“要说挣钱,迁陵这个地方确实让人囊中羞涩,唯一能让人留下的,只不过是心头那份热爱与情怀罢了。”

赵慕恪老师退休后,念兹念兹的仍是守护了大半辈子的秦牍,他最终选择了研究院的返聘,常对周明祥说“我这一把老骨头了,就是要死也要死在秦牍边!”

赵慕恪老师是迁陵秦牍研究院的活宝贝,他对内指导研究秦牍,对外搭建学术平台,在赫赫有名的简帛圈内也占有一席之地。全院工作人员上至周明祥下到普通扫地清洁工,都对他敬爱有加。赵老师在大家面前也非常平易近人,他喜欢别人称他为“老师”或“先生”,干净利落,讨厌旁人阿谀奉承的“教授”、“研究员”等叫法。

他一直认为,和书写秦牍的那些秦代官吏相比,自己简直屁都不算,有什么资格用那些罗里吧嗦的“头衔”来自欺欺人?

赵慕恪老师总是穿着一双青布鞋,身上的衣服也浆洗得白,不识得他的人肯定不信这老头竟会有这般高的学术造诣。

周明祥原本个性十足,可在赵慕恪老师跟前,还是像个乖学生一样。他心头比任何人都清楚,像赵慕恪老师这样的活宝贝,不是可以用金钱来衡量的。

周明祥对赵慕恪道“今天放假,您还是回去休息罢。”

赵老师笑道“待会儿有几个韩国、日本的老朋友会来院里看看‘九九算术牍’和‘洞庭邮行迁陵牍’,我要会会他们,大家互相切磋切磋学问,我可不能堕了国威啊。”

周明祥笑道“您就爱说笑,学术探讨又不是打仗。”

赵老师哈哈大笑道“有时商场如战场,学术圈里的那些事儿何尝不一样呢?”

周明祥还待和赵老师说几句玩笑话,可他脸上却忽然僵住了,只听见空旷的研究院上空响起了一阵急促刺耳的警报声,语音报警随之响起——各位旅客朋友请注意,本院现出现异常情况,请您听从工作人员安排,有序撤离,谢谢配合!

喜欢古墓侠踪请大家收藏古墓侠踪本站更新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