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梦里不知身是客

少年人的恩怨,结的快,消散的也快。佛祖臂膀上的血迹已经处理干净,魏灼牙站在塔下望着眼前二人。

“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魏灼牙,盛京人,是一名比较敬业的刻纹师。”魏灼牙对比较敬业这几个字咬的特别重。

“我是佛祖,来自诗书传礼之家,是一个读书人,写过的诗如恒河沙数。”佛祖不要脸的自我吹嘘,天知道他家四面漏风的茅草屋,哪里搁得下书架。

“我是孙稚京,来自垂天水畔孙氏门庭。”孙小姐也是第一次说出了自己的名字,说完看了佛祖一眼。

“大家族啊,久仰。”魏灼牙听师父说起过这个家族,既然能在师父嘴里蹦出来,肯定小不了。

孙稚京的家族并没有魏灼牙想象的那般大,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到如今也是步履维艰,后继无人的境况令孙家无比烦躁。归根结底是,没有一个亮眼的少年天才出现。

“你竟然是读书人。”魏灼牙把注意力重新转到佛祖身上,有点兴奋。

“咋的,还让我给你念几啊。”佛祖以前直播的时候都是现场挥打油诗,而且每诗都作的无与伦比,『骚』气冲天,可以与日月争辉。

“给我念一呗,现在我就看过寥寥数本书,我渴望见到新鲜的文字语句。”魏灼牙目光灼灼盯着佛祖。

“有吃的么,我有点饿,这里野兽能偷吃点吗,你有路子吗?”佛祖凑近悄悄的问。

“现在不行啊,他们正在野区里打架,你们来我住的地方,我那里有吃的。全是野味,我自己偷着杀的,这里也只有一两处地方,才有那些自由的野兽。”魏灼牙带着二位进了一个山洞里,山洞外面地上画着,层层叠叠缭缭绕绕的符文,这一定是某种禁制,佛祖猜测的想。

洞两侧各种藤萝植物攀爬而上,四周扎着篱笆,还有一片竹林,风过竹林黄黄的竹叶沙沙作响,真是青山修竹矮篱笆,一眼即可望天涯。诗人都说了,可使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

洞内恍若白昼,床榻是石头做的,还有一些石桌石凳。桌上有纸笔,写了些潦草的字迹,非本人不能看懂,看来魏灼牙也是一个文学爱好者,桌上有本书,是《诗经》,也仅仅只有这一本了。看来平日里以《诗经》为生了,佛祖放下心来,他的文学修养一定不如自己。这意思就是自己可以随便忽悠,没人可以戳破。

“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佛祖吃着魏灼牙从洞壁的暗格格里掏出来的野鸡腿随口道。

就这一句,让魏灼牙惊为天人,双手颤抖。

“还有吗?”魏灼牙眼睛亮的渗人。

“这书你都看完了?”佛祖『舔』着手指头上鸡腿的余香含糊着问。

“都看完了,只是不解其意而已。”

孙稚京不晓得为什么佛祖吃个已经风干的鸡腿,有什么好『舔』手指头的,孙稚京感觉像撕扯一块石头,鸡腿太干巴了,跟风干的鸡腿作斗争,是一件旷日持久的事情,她根本来不及『插』话,所以说话的也只有他俩。

“没有注释确实不好读,你又没有陶渊明在《五柳先生传》里为自己写的好读书不求甚解的旷达境界。读《诗经》千万不要急躁,要静下心来,才能体会它所传达的意思。”

“我虽然学的刻纹师,平心静气,是最重要的,入门之前,先学的就是静。我修复王者峡谷的日月双塔这么久了,突然现我并不是那么喜欢,因为,这已经成为了一个干巴巴的工作,而且是必须要做的。干到现在,我实在有点厌烦,我不知道我这辈子到底在干什么,打算追求什么,我只知道我现在很苦恼,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佛祖端坐着跟还在啃着鸡骨头的孙小姐静静听着。

“然后我就现了这本书,里面的字句晦涩难懂,以我的水平,也只看了几页。我想的是要不就先背下来也好啊。”魏灼牙在修塔一道可谓顶尖人才,但他内心其实是一个比较诗意的人,手里拿着那本他视若瑰宝的《诗经》。

在这里也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觉醒英雄,一旦没有那个机缘,就需要学点其他手艺在这个世界艰难生存的活下去。

魏灼牙就是属于那一类永远也不会觉醒英雄的一类人,修塔可能是他最接近觉醒英雄少年天才的最佳途径。而现在他对修塔失去了兴趣,对觉醒英雄也不抱有任何希望,转而喜欢上了读书,只可惜,这个世界还处在近乎无书可读的尴尬境地。

每日重复『性』的工作,他们拆塔,他修塔。逐渐消磨了魏灼牙的耐心。

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进场厮杀了,魏灼牙心灰意冷。书里自有春秋,魏灼牙一直这样认为,他不认为自己以后会像修塔一样的厌烦读书。

“说实话,我以前就认为我干什么都会干成,就像我喜欢的第一个姑娘,她喜欢什么,我就努力成为什么,她喜欢诗意和情怀,我就努力背诗背词看各种言情小说狗血电视剧,培养所谓的情怀,但这并没有什么用,她不喜欢我的,即使成为那样的人,她也不会喜欢。以前看过一句浮世万千,吾爱有三。一为日,二为月,三为卿。日为朝,月为暮,卿为朝朝暮暮。”佛祖又想起了陈又又,眼泪不自觉的在无声流淌,那个世界确实已经离自己无比遥远了。

孙稚京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一位男子,哭的令人无比心疼,她很想抱抱他。

“后来我玩游戏,然后写小说,我写的非常好,不管是文笔还是故事『性』,都特别有可读『性』。我一直坚持着,那个时候我还没有全身心的投入电竞。我在文学领域一直努力写,但祖师爷一直没赏我饭吃,是我厚着脸皮腻在祖师爷大腿边,生命猖狂嚣张跋扈的看别人吃,我虽然饿,但我就是不离开。孔尚任在《桃花小扇》小引里这样说今携游长安,借读者虽多,竟无一句一字着眼看毕之人。每抚胸浩叹,几欲付之一火。”

“我非常理解那时候的孔尚任。”

“我真的非常理解。”

佛祖眼泪如泉涌,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你们是不是都听不懂我说的什么意思啊,听不懂就对了。好了,我想休息一下,然后出去征战四方。”佛祖从洞外抱了一些干草,给孙稚京铺好,找了个地儿,又给自己铺了点,躺了下来,沉沉睡去。

孙稚京欲言又止,不知该如何开口宽慰一下佛祖纷『乱』的心,又想,他睡一觉应该就会好了,以前自己不开心的时候,窝在床上一直睡到肚子饿,再起来,所有不开心都烟消云散。

魏灼牙跟佛祖一通交流,虽然有很多词他并没有听懂,但并不妨碍他跟着失落,悲伤情绪是会传染的,人类的情绪有时候大致是相通的。

有人做过一个实验,在一列车厢里,满满一车厢人,其中一个人无故的笑,一直笑,紧接着就会有两三个不明所以的跟着他笑,即使他们不知道因何而笑,也有可能是感觉第一个人笑的太莫名其妙太突兀了,所以才跟着笑的,最后不用多说,整个车厢的人,全都笑作一团。

梦里的世界繁『乱』无比,场景变换,一会是走向了电竞巅峰,在领证书奖杯,一会是陈又又跟自己结婚了还一起生了个小宝宝,一会又变成了自己孤苦无依可怜兮兮吃了上顿没下顿窝在一个出租屋里写小说,最后成了一代名家,就是死了几百年还依旧有人记得的那种……

睡梦中的一生无比精彩绝伦,远比活着的现实有意思,想得到的东西拥有的东西,都是现实里想而不能够的可望不可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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